一枝独秀的废弃油脂行业和不同利益方之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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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厨试点与厨余行业的艰难前行  

“十二五”、“十三五”期间，发改委、住建部共开展了5批100个餐厨垃圾试点项目，基本形成了一些技术路线和模式，也存在一些技术、管理、模式问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协调与理顺。  

截至2021年末，试点项目共通过验收85个，撤销试点6个，主动申请撤销9个。  

2017年，国家颁布《垃圾分类工作方案》，开始推动垃圾分类在我国的实施。  

垃圾分类之后，家庭厨余和其他厨余逐步分出，为了实现这些厨余垃圾的有效处理，各地也在加速厨余垃圾处理项目的建设。  

目前，大多数厨余（主要是餐厨）垃圾项目均采用了“预处理+厌氧发酵产沼气+产热电”的工艺路线，将厨余垃圾转化为沼气用来产热发电，实现资源化利用。在各个厨余项目，尤其是餐厨项目的预处理当中，一般都有油脂分离的工序。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很多从事餐厨厨余垃圾设计建设运营的公司，似乎出现了经营上的困难。  

2023年4月，维尔利发布2022公报 ，公司整体经营业绩出现下滑，营业收入 20.84亿元，较去年同期下降 34.98%，利润更是为-5.03亿元， 较去年同期下降 363.66%。  

2023年8月，深高速发布了《关于投资蓝德环保有关事项进展的公告》， 蓝德环保  2020 至 2022 年度的审计报告显示，归母净利润分别为人民币 3,362.71 万元、人民币-9,525.67 万元和人民 币-14,220.19 万元， 连续两年出现严重亏损 。  

前几日江西省环保督查通报了南昌市餐厨垃圾处理能力不足、没有公开招标、监管不力等问题（详见文章  《督查说南昌每天600吨餐厨垃圾不知去向，还说……也许这也是一些未督查到的地区的问题缩影》 ） ，也一定程度上说明餐厨垃圾处理处置问题的现状。

南昌市作为江西省会，目前尚且如此。我想大概可以说明，全国厨余垃圾的处理处置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换言之，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餐厨废弃油脂的一枝独秀  

与部分餐厨垃圾处理行业企业的艰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靠油脂作为重要收入的餐厨处理项目和公司，则维持了较高的利润。

在油脂系列第一篇文章（   《 油脂系列  |  隐蔽的餐厨废弃油脂商业帝国——油脂危害 》   ）当中我们也提到，由于“双碳”政策的影响，成品废油的价格和补贴上升，导致废弃油脂（ UCO）进入了利润更加丰厚的燃料生产当中。餐厨废弃油脂 进入食品行业造成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危害身体健康的逻辑线条断裂。  

卓越新能 营业收入从2020年的15.98亿元增长至2022年的43.44亿元， 嘉澳环保 营业收入从12.3亿元增长至32.11亿元。  

山高环能 2019年营业收入为2353万元，净利润-1.7亿元。2020年公司主营业务变更为餐厨有机废弃物的无害化处理及废弃油脂资源化利用以来，营业收入实现了连续增长，2020-2022营业收入分别为3.47亿、8.27亿和17.91亿元，净利润由负转正，分别为4513万元，8051万元和8498万元。  

朗坤环境 2019-2020 年公司生物柴油销售收入分别为：9,452万元、1.02亿 元，2021年更是达到了5.0亿元，营业收入占比也不断上升，分别为13.01%、9.39%、32.42%。  

丰倍生物 是我国废弃油脂资源综合利用领域的规模化企业，2023年6月提交上市申请显示该公司主营业务2020-2022营业额分别为 7.89亿元、12.9亿元及 17.0亿元，净利润分别为 4614万元、1.07亿元和1.36亿元。  

可以看出，餐厨废弃油脂的回收加工利用，在大环境不甚景气（尤其是环保行业）的当下，可谓是一枝独秀。  

油脂回收的商业模式与利益之争：几类废弃油脂都归谁？  

由于废弃油脂回收当中存在的巨大利益，各个主体都在为了收集运输和处理处置的相关权益进行着各种“明争暗斗”。

很多城市的管理者，对于这一问题，也没有进行很好的理顺。  

本章节从物质流、参与方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梳理，从管理体系、特许经营等多角度，对油脂回收的整个行业的各个主体和权责进行梳理，来看一看各方的利益诉求，供各个城市管理相关部门和行业内各类公司参考。  

后期，我们还会从资金流角度，来对这一问题进行梳理，敬请关注公众号“环保邦”油脂系列的相关文章。  

餐厨废弃油脂的相关参与方主要有 政府管理部门（监管方）、产生方（餐饮店等单位）、 收集方和转运方、处理方（初步加工处理为毛油）、最终产品加工方（生物柴油、化工产品等）。

废弃油脂来源：  

餐厨废弃油脂来源主要有三个方面。

• 死猪等畜禽，废弃的动物内脏等熬制的油脂。（本文不讨论）
• 炸鸡店、麦当劳、肯德基、预制菜等产生的煎炸老油。
• 火锅店、餐饮店等餐饮商家以及机关、工厂、学校等单位产生的废弃油脂。

畜禽、动物内脏等熬制油脂，主要用来生产一些润滑剂等化工产品，管理部门主要为农业部门和质量监督部门，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收集运输单位：  

通常我们说的餐厨废弃油脂的收集和运输单位主要有三类。

• 厨余垃圾清运单位： 一般为本地国企或民企，主要为环卫性质的公司；
• 隔油池运维的单位： 负责餐饮污水隔油池的维护公司；
• 个体收运者： 主要是打捞真正的“地沟油”，可能算是油脂行业的一张“暗网”。

1、餐厨垃圾收运者与餐饮废水设施管理者之间的利益博弈

我们首先来看来自餐饮店的废弃油脂。 对于餐饮店（机关学校食堂等类似），废弃油脂的物质流是这样的。

（餐厨废弃油脂物质流1）

用餐者就餐完毕后，产生的餐厨垃圾被服务员分类收集后倒入厨余垃圾桶（泔水桶），市政环卫部门负责垃圾桶的收运。垃圾到餐厨垃圾厂，预处理分离油脂，然后销售给下游。  

而清洗碗碟等产生的餐饮废水，进入隔油池，定期由隔油池运维单位清理。  

这一模型下，整体的处理边界相对清晰，隔油池运维单位和环卫收运单位“楚河汉界”清晰，“井水不犯河水”。

根据我们的调研， 一些地区的不同收运方之间存在一定的利益博弈。 比如环卫收运单位会以“特许经营”为由，要求隔油池当中的废弃油脂归自己所有。而隔油池维护设施的单位，也在觊觎着餐厨垃圾桶内的泔水。  

个人觉得这两类单位的工作边界还是应当有所区分，因为二者的作业方式、作业时间、使用装备等，还是有区别的。

而产生这一争议的根源，当然是巨大的利益驱动。

我们可以将这一类称之为餐厨垃圾收运者与餐饮废水设施管理者之间的利益博弈。  

2、餐饮单位和收运单位（1）：产生单位自己收集分离的油脂该归谁？  

上述收运模型加入餐饮店的因素后，又会发生一些变化，利益的博弈方增加了餐饮店。  

（餐厨废弃油脂物质流2）

之前我们讨论过一个典型的案例——四川“忘情水”火锅店和餐厨收运单位之间的矛盾就是这一问题的典型案例。详见 《 餐厨废弃油脂“0元特许经营”，合理吗？ 》  

“忘情水”火锅店自己在店内增加油水分离设施，实现了油脂分离，由于本地特许经营企业A回收油脂价格为1-2元/公斤远低于外地另一家企业B（也是合规企业）的3-4元/公斤，因此火锅店将分离所得的油脂销售给了B企业。  

这件事在行业内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和讨论，本文不再展开（展开来说估计又要洋洋洒洒几千字）。其核心其实在于两点：  

• 火锅店自行分离油脂的价格应当如何定价？
• 火锅店自行分离油脂可以卖给谁？

价格方面，各地管理方式不同。

《上海市餐厨废弃油脂处理管理办法》规定：餐厨废弃油脂收购价格应当按照本市餐饮烹饪行业协会、食品协会和市容环境卫生行业协会制定的餐厨废弃油脂收购指导价确定。

《广州市餐厨垃圾管理办法》规定， 如餐饮单位单独分离出的泔水油、煎炸废油和“地沟油”，则由餐厨垃圾收运处置特许经营单位有偿收购，收购价格按市场价格自行协商确定。若没有单独收集的废弃食用油脂，与一般餐厨垃圾混合排放的废弃食用油脂，则餐厨垃圾产生者应当按一般餐厨垃圾缴纳处理费。  

我想广州的这一做法更值得各地借鉴， 更为合理和人性化，从政策上实现了鼓励餐厨垃圾产生者单独收集废弃食用油脂 。  

从餐厨废弃油脂物质流图2可以看出，餐厨垃圾的收运单位、餐饮污水的隔油池运维单位，以及最终的利用单位，都有“特许经营权”，可以通过相对市场化的手段来进行油脂的管理，实现各方的利益平衡。而如果强制以固定价格（甚至无偿）给到某一家“特许经营”单位的做法不太妥当。  

3、餐饮单位和收运单位（2）：产生单位直接可利用油脂该归谁？  

在上一问题的调研当中，一些环卫企业负责人认为餐饮单位哪怕自己分离的油脂，也必须归其所有，并表示：如果你（餐饮单位）分离的油脂另外卖了，那我（垃圾清运）还赚啥钱，那你们的餐厨垃圾干脆我也不运了。  

进一步调研，原来这些环卫企业不向餐饮单位收取垃圾清运和处理费，而当地城市管理部门也不向他们支付垃圾处理费。垃圾处理费实际是从油脂的收益当中而来的。  

这种模式引起了很多争议，将关乎民生的非营利性公共事业和油脂行业的市场行为交织在一起，这一做法是否合适？

当地的相关部门在授予收运企业“特许经营权”的过程中并没有餐饮企业方的利益诉求体现，是否有越权将餐饮企业的权益卖给特许经营单位的嫌疑？  

这一模式从另一类油脂——麦当劳等单位产生的废弃油脂，更容易理清这之间的利益纠葛。  

麦当劳等单位产生的煎炸老油，并不需要提纯等处理，是可以直接可以进入终端利用单位的。  

（麦大爷的废弃油脂该给谁？）

那么麦当劳是否可以直接将这些煎炸老油销售给终端利用单位？ 还是必须给中间的收运单位？

如果必须由收运单位收运，应该给哪家收运单位？收运单位是否要给麦当劳付费？  

如果凭借“特许经营”不支付费用，而是“特许经营”单位却直接倒卖给了终端利用单位获得利润，这是否合理呢？仅仅通过“特许经营权”就使油脂产生单位其失去了这一部分收益，是否有点像强取豪夺？  

关于这一问题，之前我们已经有所分析，我们认为“一码归一码”可能是更为合理的管理方式。关于这一问题我们也会另外撰文单独讨论，初定题目 《关于油脂归属与定价权的建议》，欢迎关注 。  

未能有效回收的油脂  

虽然餐厨废弃油脂的回收与利用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收益，但当我们仔细分析厨余垃圾的收运全链路的时候会发现， 依然有大量的油脂并没有的得到有效回收。  

有数据显示，我国每年的食用油消耗量为4000万吨左右，我国每年废油脂的产量大约在1000万吨左右，但是目前，仅有140-150万吨（~14%）被制成了生物柴油。  

也就是说，超过80%的废弃油脂，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回收或管理。  

目前，回收废弃油脂大致有以下这些渠道。  

• 负责厨余垃圾收运的环卫单位

主要承担的是进入厨余垃圾桶（通常我们所说的泔水桶）内的垃圾清运工作，这些餐厨垃圾会被转运到餐厨垃圾处理厂，经过预处理后实现油脂的分离，然后再售卖给下游的深加工单位，或是出口。  

• 负责隔油池运维、油脂清运的单位

除了泔水桶之外，废弃油脂还有一个重要的来源——隔油池，我们可以称之为来自于餐饮废水当中的油脂。大部分机关、学校、工厂的食堂，商业综合体、包括一餐馆、居民区等，其产生的餐饮污水在进入市政管网之前，会有一道隔油设施，实现油水分离，避免油脂进入管网，造成不良影响。  

这部分油脂，由负责隔油池运维的单位负责，定期对隔油池进行维护、清捞。  

上述两种场景，油脂回收相对比较容易，管理也较为规范，通过较为粗放的收集即可产生较好的经济价值。  

• 个体收运者

在上述场景之外，真正的“地沟油”，目前主要还是通过个体回收者清掏“地沟”所得，这是油脂行业当中的一张“暗网”，他们几乎从来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也不希望得到关注和报道。  

• 一些建设有厨余垃圾处理设施的中转站

一些中转站建设有厨余垃圾就地处理设施，或是渗滤液的就地处理设施。这里也会建设一些油脂分离的预处理设施，实现油脂的分离，实现回收，并便于后续的渗滤液处理。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餐饮污水当中油脂的收集，对于一个个单体的餐饮单位来说“十分鸡肋”，没有价值，但是聚少成多具有一定的规模后，又有了回收价值。  

这意味着如果能通过一定的手段，实现这些“鸡肋油脂”的回收，则获取了一个巨大的潜在未开发市场。